怀念父亲
父亲是一个平凡的教师,一辈子恪守做人原则,兢兢业业,被同事、乡亲、族人称做好人。在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、坎坎坷坷、折折磨磨之后,父亲合上了不舍的眼睛。那一刻,我们姊妹几个放声痛哭,哭父亲的艰辛,也哭人生的不易。在一次作文教学中,我把这篇回忆读给学生,想告诉学生:文学即人学,只有真情实感才能感动人。在我朗读的过程中,很多学生听着听着流下了眼泪,几个女同学甚至抽泣起来……
怀念父亲
杨璠
取出最洁白的纸张,拿起笔,我的手有千斤重。现在,我才知道,自己的学识太过浅薄,文笔太过稚嫩,没有能力为您立传,完成您写个人人传记的愿望。女儿好惭愧,好抱歉,只能用不成熟的笔写下您对我的教诲,写下您的点点滴滴……
小时候,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您自行车的前架上,吹着凉风,走十几里乡路,高高兴兴跟您到岐山高中。吃着乡下孩子极少能吃到的甜苹果,扎着您梳成的歪歪扭扭的羊角小辫,在校园里和小朋友攀爬那高大的、空心的老槐树……那时,我好羡慕城里小孩的吃穿,改变生存环境的念头,从此落根在我幼小的心田里。
记得我刚上一年级,您从西安五爸家,带回长我一岁的姐姐的数学试卷让我做,我得了满分,您眯着眼,笑眯眯地看着我,鼓励说:比城里娃娃学的好。那是我最骄傲的一次。我知道,我能胜过城里孩子。
上小学五年,每个周六,我翘首期盼您带回的零食:一个黄碱馍,一颗水果糖,或一把瓜子。您从没让我失望过,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狼吞虎咽。我们姊妹多,在那些贫困的日子里,为了我们健康成长,您节衣缩食,看着狼吞虎咽的我们,经常对母亲说:“吃吧,吃了才能长。”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给您和母亲增添了多少辛苦啊,我无私辛劳的父亲!
为了我们姊妹学习,您一直给我们订阅《少年文艺》《语文报》《中学数理化》等学习报刊,从小学到中学,整整十多年,您从那49元的微薄工资里要挤出多大一块啊!您去了,前来为您送行的同事才告诉我,为了养育我们,那些年里,您的碗里经常白开水泡馍啊!今天,我能有一份工作,能继承您的意志,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历史、谈文学,那全都得感谢您啊,我清贫了一生的父亲!
您不浪费一粒粮食,还经常教导我们,要节俭,即使快要馊的饭菜,您也从来不把它倒掉。到了晚年,儿女工作了,日子也好了,您还总是苛待自己,舍不得花一分钱。您的言传身教,使您的后辈儿孙受益匪浅。
我都参加工作了,您还在考我的中国古代史,幸好那次没让您失望。从此以后,只要我回家,您总有许多问题等着我,不是问字音,就是问历史问题。八十多岁的了,您依然拿着字典、放大镜,晃动着满头白发,孜孜不倦地学习,让职业倦怠的我倍感惭愧,鼓舞我捡拾起勇气,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教育事业中。
记得在宝鸡那几个月,您那么大的年龄了,每天独自乘着公交车,走南逛北,让我提心吊胆,而您却乐在其中。周末向女儿汇报着您的壮举,脸上溢满骄傲。有一个阴雨的星期天下午,我坚决不让您送我去车站,您却偏要去。我生气了,不理您,独自走在道沿上,而您就走在道沿下,一脸羞愧地陪着女儿,一直到了南关路口。我不让您过马路,可等我走过马路回头时,您正穿梭在车流中,满头的白发在秋风微雨中是那样晃眼,我的眼眶一下子涌满泪水。提心吊胆地看您左闪右躲,蹒跚着走出了车的急流。八十四岁的老父亲啊,您可真够勇敢的!那天,您坚持要送我进站,却被保安挡在了进站口外边,您告诉他们:您只是站站。可是,您却是一直站在进站口,直到远远地眺望着女儿乘坐的班车一点一点地远去,车内的我不敢抬头看您一眼,只是任凭泪水在脸上肆虐。后来,母亲告诉我,您那天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家。听到这个话,我无法想象,您到底在站台站了多久?可我知道了,您想家了,城市再好,也没有家乡好,那里有您记挂的亲人和土地。
您是一位教师,可自您退休后,俨然就变成了一个农民。您在田间小路上锻炼,在田野里耕作。您的白发伴着种子落地,发芽,长高,成熟,一年又一年。您精心地侍弄它们,庄稼就是您的儿女,村里人都说,您在地里扎花哩。是啊,田野何尝不是您的艺术园地,您就是一位倾注全部心血的艺术家!
苹果开花、释果、成长、成熟,大姐家的苹果园里,时常能看到您的身影,白发掩映在绿树中,您悄悄地去,又默默地离开。那几年,大姐家的苹果长的好大好甜,那倾注了您多少的汗水和心血啊!
太多的回忆,让我无从细说。父亲,您的病倒,虽然是一件极其不幸的事,可给了我照顾您的机会。以前,我只知给您买吃、买穿,却很少给您洗衣服。自从2010年您第一次病倒后,我才有机会给您浆洗,照顾生病的您。几年间,虽然有点累,可更多的是快乐。您的康复让我欣慰,您的笑谈让人捧腹。尽管您缠绵病榻,可有您在,我就有了山一样的依靠,我知道,在这个世上,还有疼我的父亲,我还是个孩子。可现在,您突然就撒手人寰,离我们而去,从此后,我们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——尽管我已人到中年。
痛哉!哀哉,我的老父!我将再也不能见到您的容颜、聆听您的教诲;
痛哉!哀哉,我的老父!田野的麦苗再也不能享受您的照顾,再也不能伴着您的白发跳舞。它们是不是也如我一样,时时产生幻觉?
痛哉!哀哉,我的老父亲,您一路走好,我会遵守周末之约,常来看您。我知道,您在等着我们,等着您的儿女们来看您!
仁厚黑暗的地母啊,愿父亲在您的怀抱里,魂灵永安!
写于2013年5月
杨璠,岐山县故郡镇人。走上三尺讲台二十七个春秋,伴着粉笔灰度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,回首顾盼,唯有对文学的那点喜爱还未曾消弭。喜欢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,仰慕昭君的执着和才情,贪恋湿地的美景,愿追随秦风一路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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